[喻黄]啼笑皆非(十七)
冬去春来,暖融融的春天又将羊城裹覆起来,满城木棉灿烂,到了最美的阳春时节,喻文州到黄家眼见就快一年了。
再过些时日,他将结束在蓝雨义塾的任教,正式接手几家联合公司的事务。
而黄少天也将完成学业,根据父亲的安排,下半年去海外念书。
空气升温,也升起了人心的浮躁,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黄少天脑子乱哄哄的,一遍遍构想着要不要他也像姐姐那样一走了之,而转过头看到了靠在窗边安睡的喻文州。
这里是职员休息室,偌大的窗户,敞亮而明净。
原本黄少天是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盖几个戳,路过职员休息室被一位老师叫进去说点事,没想到这么巧见到喻文州在睡觉。
黄少天心里涌起一点微妙的通感,比如大半年前在后山的树下见到喻文州拿着一本书垂头闭目的时刻。
后来才知道,这人一到中午就会午休,作息简直像个老头子。
喻文州的头斜靠在椅背,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晃荡的树影,刘海勾着他的眼睑,嘴角还带着笑。
明明只是睡觉,有什么好笑的!
黄少天心里香甜又烦躁,一股说不明的气息从鼻腔里哼了出来。
喻文州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烦躁,睫毛微动,醒了过来。
“哎,少天。”他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清醒,眨了眨眼睛,然后立刻意识到此刻在什么地方,房间里还有别的同事,于是坐直身体冲他点了点头,“来办事么?办好了?”
他对面老师接话道:“不是,正好看到黄少,跟他聊聊他们班结业前要不要搞个集体活动。”
黄少天不确定方才是不是看喻文州的目光太放肆,那老师有没有发现什么,又心里嫌弃喻文州的假正经,于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要做活动么?”喻文州像是还有一丁点迷离,用平常不会在学校里出现的眼神,抬起头特别温柔地看着他。
黄少天觉得自己脖子都红了:“我回头跟班里的人商量一下,再说吧,再说吧。”
这样的喻文州他多看两眼怕是要露馅,于是慌不迭地出了门。
或者说,这样的喻文州他再多看一会儿,就实在不想走了。
然而事态还是朝着黄少天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正月过后,黄老太太受了风寒,原本还能出门走动,织几件毛衣,抱抱猫狗的身体一下子垮了。每天吃得比猫还少,吃了没多久又吐出来,她却坚持没事说休息一下就好,三五天过去竟然床都下不得了。
赶来的家庭医生大摇其头,认为老太太应该去邻城花都那所外国人开的医院彻底检查一下,老太太说什么也不肯去,说病都是给查出来的,固执得没办法。
黄老爷请了位岭南最好的中医来给她把了脉,中医大夫捋着山羊胡子小心翼翼地把黄老爷叫道一边嘀嘀咕咕讲了很久。
黄少天偷听了个大概,总之就是剩下的时间不太多了。
黄老太太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受点刺激就容易晕过去,黄少天是知道的。加上黄少芸出走这一年,奶奶心里从来没有舒坦过,到底是养病如养虎,摧毁了她衰老的身体。
黄少天这些天已经不用去学校了,他想来想去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带着遗憾和痛苦走最后一段路,或者如果发生点什么让人高兴的事,能使她精神振作起来。
他产生了个想法,并且告诉了喻文州。
“我要去上海,找姐姐回来。”黄少天说。
喻文州抬起眼睛看着他:“你确定她愿意回来么?”
黄少天扬起眉毛:“管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奶奶病成这样,绑也要把她绑回来,她要不回就是不孝!我们黄家不可能养出这样的人!”
喻文州思忖了片刻:“我和你一起去吧。”
“什么?你去干什么?”黄少天原本摸着狗,一下子把狗拨到地上,“你别去!她那么讨厌你,要是见到你更不会回来,我不是白去了。而且,这说到底是我家的事……”
喻文州点头道:“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我会跟她说清楚。”
“说什么?”黄少天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喻文州笑了:“当然是告诉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喻文州这个提议可怕而冒险,黄少天根本没法想象他姐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喻文州脑子到底怎么长的!简直有病吧!
更有病的是他竟然同意了!
一定是被喻文州带到沟里去了……
黄少天跟黄老爷讲义塾里搞结业活动,全班一起去滨湾几天,喻文州也去。
活动是不假的,只是他临时溜了出来,料想也没哪个老师有胆打他黄大少爷的小报告。
坐在火车上黄少天既懊恼又不安,他记得滨湾的海很美,海清沙白,日出的时候海面一片通红。而此时他已经离海很远了,哐当哐当地摇晃在前往上海的列车上,对面还坐着一脸平静的喻文州。
他俩在高档车厢的隔间,关上门后小小的空间里也没有别人,自从奶奶生病后,黄少天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跟喻文州相处过。
“别担心。”喻文州安慰他,把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放在他手里,又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黄少天低头嘀咕。
“说什么?”喻文州笑了笑。
“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还要装正经人。”黄少天不满地偏着头。
喻文州低低地叹气,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揉捏着,在景色飞驰的车厢里吻住了黄少天。
这个吻来得迅速而激烈,喻文州的唇舌富有攻击性地缠住了他,吻了好一阵黄少天失去了重心,被压在狭窄的火车床上大口喘着气。
喻文州摸了摸他湿热的嘴唇,又讨好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先这样吧。”
黄少天用胳膊挡住落在眼睛上的光,心火还没有消退:什么叫先这样!他裤子都绷起来了!
隔间门外有人敲门,黄少天飞一般地爬起来,竖起了耳朵。
门打开了,是送餐送水的列车员,喻文州好整以暇地站起来和那姑娘说话,递进来两盒简餐。
火车餐简直难吃极了,黄少天挑肥拣瘦,扒拉着明显油煎过头的青菜。
窗外青山渐退,绿林飞驰,原野辽阔而不断变换。
黄少天看了一会儿外面,又看着喻文州,盘算着吃完饭后喻文州就该困了,是他反击的最好时候。
他心里装着许多事,却因为此刻和喻文州在一起,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