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ll ball u(?)

翻到一篇以前写的小短文,一千来字不好意思打tag了。随便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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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的老街现在都成了步行街,一刻也少不了人,十几年前它们还不是这个样子。

我记得早年十甫路尽头有间玻璃厂,红砖红瓦,后院是一扇巨大的红色铁门,红得像浸了血。一条排水的泥沟从大门内延伸出来,只要有心在那里守候,总会得到几颗红得透亮的玻璃球。

少天把红色的玻璃球装了一屁股口袋之后去翻墙,从墙头跳下去,圆溜溜的血球滚了一地,他跟着撵了老远去把它们捡回来,然后往裤子上擦擦灰,站在远处对我挥手。

我看到那些跳动的红点,总疑心他有一部分命从身上摔了下去,莫名其妙地心悸,然后是阳光照射下的平静。

少天常说我装模作样,没多大意思,说话的时候皱着鼻子,拨弄眼前的额发,蹦蹦跳跳地去扯头顶上的杨枝,跑了一阵又折返回来,脚步响亮,笑容浮夸,来来去去,却始终没有从我身边离开。


回南天时是持续的雨季,我们坐在小小的巢穴里看沾水的玻璃外行人的脚步。

说是巢穴其实并不准确,一处地下的蜗居,窗外的视野刚好卡在人行道的下方。

少天养了一只流浪的小猫,姜黄色,毛炸得根根直立难以抚平,像是随时随地都受到很大的刺激。与普通猫不同的是,它一只爪子上似乎有六根手指,走起路来在潮湿的水泥地板上印出六角的花纹。

我们并不具备养猫的条件,却没能拒绝和它相依为命,少天叫它“皮球”。

其实它并不丰圆,反而和这间房里的所有有形生物一般伶仃瘦骨,只是少天爱吃鸡蛋,管鸡蛋叫“皮球”,我们并不常常吃得上,徒增一些念想。

这些事情我不是有意记起,它们如同呼吸一般无论睁眼闭眼总是存在着。


我和少天之间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吵,也仅仅只有那么一次。

少天被吓住了,因为他不曾见过我动怒,我自己也不曾见过。他冒雨跑出巢穴彻夜未归,“皮球”一整天扒拉着门嗷嗷直叫。

等他回来时,我刚被人抓上了回堂口的车。

这是每一个巢穴出身人的宿命,少天跟着启动的车连追带跑,抓着车门把手磨破了膝盖。

车终于停下了,我出去跟他讲了十秒的话。

少天哭得接不上话,要我留下,说他不再让我生气。

其实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是不想让他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的我。

大雨糊满车窗,闪电劈出森严的假象,小小的身影在后方渐渐消失,那时的我未谙世事,几乎以为这就是爱。


许多年后见到少天,他并不再记得我。

少年时代的巢穴记忆几乎都会被清除干净,我是比较例外的那个。

我记得春日跳跃的墙头和滚动的血珠,阴冷湿暗的房间和明亮的眼睛,就连在街角见到姜黄色的小猫都会多看两眼。

这时眼前的人却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他用枪口对着我,游刃有余,冷静从容,眼神里是毫无情感的刀尖。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没有还手的余地,除了笑笑,别无选择。

我记得第一年在巢穴,最初有人开车来带人走时,少天把我紧紧拽住拖在角落里,以为那样就能对抗世界,不过是少年人一厢情愿的孤勇。

没有人会在乎这份孤勇,连彼时的我也认为它像纸一般菲薄脆弱。

少天厉声让我交出密报,我递给他一颗捂热的滚圆玻璃球。

他并没有接住,玻璃砸在地上,碎成红粉几片,砸出诡异的火光。

眼前的人愣了愣抬起头,我伸手勾肩,以一种堪称扭曲的姿势吻了他。

昏暗的空间电扇叶片连环闪烁,我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喘息和震耳的枪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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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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