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黑锋(中)

过了两天,副队长方世镜带着特别行动小组开了个会,中心思想就是眼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目标大佬灰角丁龙又消失了踪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道上放出一些出货的线索,引他的手下再出来,被动得像在黑暗里抓瞎。

会开得挺长,黄少天闷着脑袋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端心塞。一是死了嫌犯窝火,二是没打爽憋屈。开会前他听到方世镜问喻文州脸上的伤怎么弄的,喻文州低头笑了笑说是抓小流氓。

你他妈才是流氓。黄少天咬着笔杆盯着喻文州的侧脸,浑然忘记自己的供词是遇上无赖了。

喻文州的位置跟他隔了两个人,此刻肿着半张脸,贴了张OK绷,看上去风平浪静,一面听方世镜讲话,又很认真地在一本硬皮本上写着什么。

痴线,会有什么需要写的?黄少天不明白,他探头探脑地往旁边看,只瞧见写了很多字,但内容看不清。

“少天,你怎么看?”方世镜突然发问。黄少天惊得一跳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夸张了些,全组的人都看着他。

不过精英遇到突发状况从来非常镇定,黄少天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虽然没用的废话很多,但意思明确,阿财一死已经是打草惊蛇,眼下放线可能收效甚微,丁龙这时候肯派出来的都是杂鱼,要挖到他们的命脉很困难,不如想办法派人混进去卧底,消息还来得快些。

灰角是G市最近一年最难对付的黑帮,传说中的丁龙做了老大之后出手狠辣神出鬼没,到现在警方还没正面和他交手过。近两个月灰角连续做了三桩枪杀走私大案,中队成立了特别小组就是为了剿灭灰角,捣出丁龙和主犯团伙。黄少天提出的卧底一事,上面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案情来得紧急,线索太少,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方世镜揉了揉眉示意黄少天坐下,眼下的局面的确让他和中队长魏琛头疼。

中午吃饭的时候,黄少天去得晚了,到了食堂窗口一看,还有最后一份猪脚姜。他正想伸手端走,窗口的阿叔说是刚刚有个细路仔警员已经打好留在这儿的,马上要过来取。

既然是人家打了的,黄少天只好讪讪去拿别的东西,但一不留神看到了餐盘里放着张喻文州的警号卡就来气,他把那张号卡往旁边的夹板上一挂,随手把猪脚姜端进自己盘子里。

刚转身就撞见一双狭长的眼睛,一边还带着淤青。

“我的。”喻文州说,直接往黄少天盘子伸手。

黄少天被当场抓了个正着也不慌乱,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抬头挺胸地说:“哦,我刚才吃了一口你还要?”

“没关系。”喻文州说,他拿起黄少天面前的筷子夹起一颗黄豆放进嘴里:“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啊。”

我呸,黄少天险些当场撒手把汤泼在喻文州身上,他扭头跳开换了个位置,重新打了菜吃得食不知味。

黄少天愤愤嚼着干笋,远远地看着喻文州,想同僚的话大概是真的,这小子肯定有后台,吊车尾怎么敢这么嚣张,在他被调走之前一定要找机会收拾他。

 

又过了好些天,是黄少天公休的日子,外面下着大雨,迷迷汪汪像水池子,他本来是打算蹲屋企,队里的宋晓给他打了个电话,叫他一起去室内靶场练枪。黄少天是典型狮子座,自带“有约必赴”的热切属性,抓了把长伞就背包出门了,门外积水淹过脚踝。

没想到在室内靶场又遇到了喻文州,黄少天寻思最近怎么走哪儿都能碰到他,简直像撞邪了。自从那天打了一架之后,他看喻文州是有点不一样了,那点在意他自己也说不清,大概觉得喻文州不太像正常人,在队里无端扎眼起来。这段时间喻文州进步很快,除了灰角丁龙的案子,方副队制订的几个行动计划和警员调度都会问到他的意见,他脑子清楚,心思细致,导致这人在最近一段时间有些无处不在。

黄少天知道喻文州的变化,不过觉得大部分是纸上谈兵,仍然没把他瞧在眼里。何况是在靶场上,这间室内靶场最高纪录的4988环就是黄少天打出来的。靶场跑腿的小兄弟与黄少天算认识,和他一样咋咋呼呼爱闲聊,调整着备枪跟黄少天说喻文州其实也是靶场的常客,只是他通常都是晚上来,今天早上例外9点不到就来了,都练了四五个小时。黄少天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他的成绩,还是2000多环,惨不忍睹,忍不住就好笑。

他特意挑了喻文州旁边的一个枪位,戴上护目镜,抬起枪啪啪就是三个10环,像是本能一样,根本不会出问题。九个10环,一个9.5,黄少天偏了偏头,感觉被自己帅了个底朝天,那边喻文州正在装子弹。用北方人的话说,黄少天是嘚瑟了些,忍不住撩骚,像是冲着对方又仿佛是自言自语笑声爽朗地说:“哈哈哈,看不下去,说真的,要不要我教教你。”

喻文州握着枪抬头看了他一眼:“行啊。”

黄少天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接了口,也忘了要收拾这人的捉狭念头,硬着头皮过去指导,他看喻文州打了几发,罗里吧嗦嫌弃了一番,念叨着你是不是视力不太好,手抖什么抖,打人的时候不是挺有劲的吗。他靠过身去,用指尖拨了拨喻文州的手腕,喻文州脖子上拴着根红线,衬着皮肤晃得他心里说不出的毛毛边边。

黄少天口若悬河的指点似乎也有点作用,喻文州连续打了两个九环,欣慰地吹了吹枪口。

黄少天得意道:“你今天撞大运捡便宜了吧,别的中队请我去做射击指导,给这个数我都不乐意去。”他伸出五个手指,笑得意气风发,但没敢去看喻文州,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喻文州轻声说:“谢谢。”又兀自练了起来,中间间或和黄少天交流两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倒是真的一轮比一轮成绩好了。

下午三点左右宋晓被副队长call回队里写报告,等黄少天要走时外面又是倾盆大雨,他本想冒雨冲到地铁站,却见一辆黑车慢悠悠开过来,喻文州摇下玻璃问:“要上来吗?”

黄少天心安理得就坐进去了,当了一小半天指导老师搭个顺风车也很欣欣然。他给喻文州说了家里的地址,一路上却被哗哗雨帘和冷飕飕的气氛憋得说不出话,他不张嘴就难受,食指抠着伞柄上破掉的胶皮嘎吱嘎吱的。

在一个红灯路口时,喻文州忽然说:“作为答谢,周五我请你去个地方。”

“啊?”黄少天正进入打盹状态,被喻文州这话一激灵坐了起来。“什么?”

“之前不是约我周五训练房战一轮吗?我猜你周五下午应该没排班也很闲吧。”喻文州手指在方向盘上滑了滑,侧头看着他。

“我?我为什么要去?”黄少天还没醒过神,不自觉地搓了搓耳朵。

“说了是谢你。”喻文州忽然声音变得很轻,黄少天又是一个激灵,逻辑不对啊,他心头嘀咕。

喻文州看他还愣着,解释了一下:“上次追缉阿财,我不是捡到一只猫给五楼的阿婆送回去了么,那天她家门窗被我们来来回回撞坏了,我第二天去帮忙修了修,留了个电话,这周五他们社区有庙会,可以免费吃水席,阿婆请我去。”

“你没人可约了?”黄少天快人快语,也没想太多。

“你就当是我人缘差。”喻文州看着外面一塌糊涂的大雨,神色无奈。

黄少天想这人吊着车尾,大概队里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也是挺可怜的,思索了半晌,不自觉地就哼哼着应了,一答应下来就觉得自己同情心太过泛滥,几天前明明才想揍他一顿,乱发什么善心,便又补了一句:“回头跟我认真练一场,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水平。”

喻文州把黄少天送到家的时候,大雨正好停了。他们相互留了手机号,黄少天还没转过那根“到底哪里不对劲”的青筋,天边竟然有晚霞漾出残破的红色,粘得像果子的汁水。

 

周五一大早黄少天还因为自己承了这个约有点心神不宁又异常清醒地在家里赖床,中午草草吃了个泡面,直到下午接到喻文州的电话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镜子抓了抓额发,才咚咚往楼下走,心里莫名像揣着只兔子似的。下了楼发现喻文州穿得很休闲,T恤牛仔裤,松垮垮地趿拉着一双人字拖踩油门。

庙会在狭长的闹市里,虽然规模不大但五脏俱全,人声喧哗吆喝闹腾得如同童年才有的光景。四处转了一下黄少天和喻文州很快就走散,也没想着要找他,沿着水席一路从东往西吃着,还有一些打枪套圈的小游戏玩儿得不亦乐乎,得了一口袋的钢币,说是可以兑奖。他爱热闹,自然喜欢这样的地方,挤得满身都是汗,中途还遇到两个别中队的女警员和人家聊了好一阵子。

两位穿着清凉的女警说要去吃L摊吃春卷,指了个方位,黄少天去活动台领了个哆啦A梦的玩具也朝那方向去了。

不料看到喻文州坐在那个摊位有模有样地帮一位阿婆烫春卷皮,脸上还有一抹薄薄的面粉,黄少天肚子里都在笑,周围吵吵闹闹的,喻文州显得特别安静,他便觉得这位歪靶警员同事好像没那么面目可憎了,脖子上架着哆啦A梦径直走上去说:“我要四个,两个三丝两个鸡肉,不要加秋葵。”

喻文州抬眼道:“你吃得完么?”慢条斯理地扯开一张面皮包了起来。

“哎哎哎,我说了不要秋葵。你这时候怎么手又快了!”黄少天呼呼挥着胳膊,又觉得刚才看他顺眼都是错觉。

“对身体好的,这个秋葵稍微炸过一下,不会太粘,试试看。”喻文州把包好的春卷递过来,几乎蹭到黄少天嘴边。

黄少天皱着眉头接过来咬了一口,倒是也不难吃。

等黄少天几番来回逛得差不多了,黄昏如约而至,临时搭起的拱门前架起了烟火。廉价的冷烟花并不会太绚烂多彩,但点燃这小地方的热情也是足够了。每张围观的笑颜都闪着光芒,黄少天从一个小妹妹那里讨了一把烟花棒,荧光闪烁地挥在喻文州面前,小孩子似的说:“来来来,看剑!烧你烧你!”

喻文州笑了笑,抓住了黄少天的手。

黄少天只好不动了,跳跃飞舞的烟花下喻文州一双眼睛特别婉转地看着他,他手心发湿心坎跳得发虚。黄少天蓦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了,喻文州该不会是……他重重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小范围的尴尬,不长的烟花棒很快也就燃尽了。

喻文州缓声叫他:“诶,少天。”

黄少天默默扭了个头,心头干笑几声想我和你不太熟,别叫那么亲热。

喻文州突然凑上来,整张脸离他特别近,黄少天想后退手还被对方握着,他盯着喻文州的睫毛脑子乱糟糟跑着弹幕,几乎下意识地要闭上眼睛,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似乎极其可怕的事要在这火树银花的当口发生了——

“踩到我的脚了。”

“啊?哦……抱歉抱歉!”黄少天一低头,发现对方还穿的是人字拖,更不好意思了些,心里倒是嘘出一口气。

夜色升腾,一起回去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喻文州一边滴地摁开车,像是随口问道:“还算高兴吧?”

“人多好玩嘛,很多年没来过庙会这种地方了。不过那个篮球游戏我投了一百多分,他们不让我继续了,哪有这样的!”黄少天走在他身后还在唧唧歪歪说着话。

“你心挺大的。”喻文州又笑笑。

“什么意思?”黄少天抬头问,差点撞上身前的人。

喻文州站在那里定着不动了,黄少天不耐烦地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停车场本来灯光就暗,又一下子被挡了大部分的光,一片温热濡湿的东西在他唇上贴了一下。

“不会介意的意思。”喻文州低沉的声音从暗处传来。

黄少天愣了三秒钟,一个拳头条件反射般直接砸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他扔下了一句张牙舞爪的话和哆啦A梦的玩具:“没有那么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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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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