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啼笑皆非(五)

去船厂视察过去一个多月之后的某天,黄少天做了一个梦,人做梦当然多数是天马行空的。

可这个梦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梦里有一片金光灿烂的海洋,一个人站在金色的沙滩上说:“你要吃橙子吗?”

他很努力抬起头睁眼,看不清那人的脸。

这一觉睡得很不利爽,像是被魇住了。昏沉沉地醒来之后折合了一下梦里的元素,发现竟然很像是喻文州。

虽然不确定,可万一真是他呢?怎么会梦到喻文州呢?是不是这些天和他日夜相处走得太近了?

黄少芸明明没有接受喻文州才出走,奶奶和父亲接纳了他就算了,怎么自己也被同化了?他脑补了一会儿如果有朝一日姐姐回来,保不齐他也会是劝和的那一个。

黄少天躺在枕头上拧了两下,觉得有点对不住他姐。

喻文州这人虽然某些时候略古怪,比如开车出门要亲自把车擦得锃亮,生怕人家瞧不出他有钱,买东西喜欢用银元不用纸币,从公司到家里什么人他都要去聊两句,连老太太的狗和猫都不放过,大夏天穿个长袖好像故意在捂痱子……可能还不止这些。

不过他怪异的部分不会给人不适感,他总是表现得很从容温和,即使性格耿直如黄少天,也确实不能老是去跟这样的人找茬。

大体上讲,就是科教书上说的,康奈尔大学那个试验,温水煮青蛙,煮着煮着把大家都煮糊涂了。

不得不承认,喻文州这个人,哼,是挺厉害的。

黄少天翻了个身,又想到他姐是多么淳朴直接一望而知的性格,要真跟喻文州过日子,肯定会吃亏的。

算了,还是别劝和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的画面和梦里重叠了。喻文州站在光华满目的海滩上,伸出手碰到他的额头,怎么手指还是热的?

不睡了,太热了!

黄少天一把拉开凉被坐起来,他想骑马去后山乘个凉。

 

黄宅后面有一条竹林小路,顺着走一段就有一座不高的矮山。黄家人称作“后山”,其实也就是个半大的土坡。

黄老太太喜欢花草园艺,找人在矮山上种了银杏林、水杉林,还有芍药和木香,余下的地方是留作草场,是黄老爷和两个孩子骑马玩耍的地方。

黄少天也有段时间没骑马了,念头冒出来就咚咚跑向屋后的马房。

马房平日里喂着三匹马,一匹是父亲的棕马叫桃月,一匹是黄少芸的黑马叫巽风,黄少天的马是白色的,脊背上有三点灰,叫作冰雨。

黄少芸离家出走后,巽风一直不太有精神,热天里更是恹恹的,肉眼可见的消瘦了。

没想到的是,此刻并不是牵出去喂马的时段,黄少天在马厩里却没看到自己那匹冰雨。

冰雨性子烈,平时除了他爹偶尔骑上想被抖几下减肥,几乎不会有人会主动骑它。

他皱着眉问马倌:“我的马呢?”

马倌见了他连忙鞠躬:“半个钟头前,姑爷来给骑走,往后山去了。”

黄少天大惊:“什么?还有这事!为什么没跟我说一声!”

马倌迟疑道:“但……那,那是姑爷啊。老爷交代过,姑爷什么时候想骑马都让他去。”

黄少天原地打转,嘀嘀咕咕地劝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转了十几圈,拔腿就往后山走。

马倌在后面喊:“少爷,要不你就骑桃月去玩吧——”

黄少天头也不回:“不用了!”

 

一路跑到后山,黄少天一眼就看到喻文州了。

这天日头很大,草地被烤得发热,走上去鞋底都像会脱胶。但阴坡那面的水杉林风声习习,还守护着一片凉爽的样子。

冰雨在一旁甩着尾巴吃草,喻文州没有骑在马上,在树下安静地看书。

黄少天刚想上去质问,走了两步发现喻文州人是坐在那里,竟然垂着头睡着了。

可算让黄少天逮到喻文州出糗的时候,只可惜现在手里没有个相机什么的,他就算去全家人面前嚷嚷喻文州没那么行,看书也能看睡着——大概也没人信。话说回来,好像破坏一下喻文州形象也没什么巨大的成就感。

黄少天见他睡那么沉,叼着不知从哪里拔来的草叶子咬了一下,决定原谅他。

这种感觉很奇怪,前段时间一看到喻文州就来气,现在一见他心里的气就消了。黄少天姑且把这种心态看作是混熟。

不过说原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撒了一把干草叶子在喻文州头上,蹑手蹑脚地牵着冰雨的缰绳小心翼翼把马拖出林地,抬腿一跃上了马背哒哒骑走了。

他在后山来来回回骑了四五圈,不仅没纳上凉反而出了一身的汗,返回原地才看到喻文州已经醒了,头上还顶着草,好像刚才根本没睡过似的在那儿看书。

黄少天夹了两下马肚慢慢踱过去,嗯地咳嗽了一声,居高临下地问:“马房没跟你说冰雨是我的马么?”

喻文州抬起头:“说了。”

“那你为什么要骑它?”

喻文州轻声道:“另外两匹马,黑色的那匹精神不济,另外一匹是个姑娘。”

“你干嘛一定要骑公的?”这话问出口黄少天太阳穴就跳了一下,见喻文州笑得头上的草都飞了下来,舔了舔嘴,脸被太阳有点红。

“夏天的母马怕晒,让它休息比较好。”喻文州合上书,拍了拍冰雨的头。

黄少天用手梳着马鬃想了想又问:“它怎么让你骑的?这小子不是什么善茬,平时我爹上去都要费点劲。”

喻文州低头道:“看上去脾气大,其实不是真的不亲人,哄哄就好了。”

黄少天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的,却不大想拆穿。他总觉得热,又因为跑了马心跳还没平复,只好低着头揪着马缰哼哼了两声。

喻文州拍了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可能因为离马头太近,冰雨忽然往前冲了一下甩了喻文州一嘴,也不知道是想亲他还是想咬他,喻文州没有防备,向后摔了下去。

黄少天反应很快,纯属条件反射抓住喻文州的手想拉他一把,没想到喻文州还挺沉,把他整个人拽下了马。

冰雨受了惊,敲了敲蹄子摇头摆尾地往草地另一头跑,黄少天已经扑倒在地,全身重量压在了喻文州身上。

黄少天啊呀叫了一声,又因为脚高头低,爬了两下没爬起来。他疑惑喻文州竟不知能变态什么程度,这么摔倒了情绪都不乱一乱。

他挣扎了撑起上身,正对着喻文州朝天仰面的脸,这人的脸在树荫下显得更白,鼻梁高挺,眼睑很长,无论和谁说话带着点若有所思,黄少天看得愣了一下。

喻文州扶住黄少天的肩膀,在他耳朵附近笑了笑,伸出两根手指朝他头上轻轻弹了个十分柔软的爆栗:“你先前在我头上撒草,我们扯平了。”

竟然是故意的!

黄少天瞪大眼睛,听到了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稀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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