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ABO]朝朝暮暮(三十四)

三十四

张新杰是个极负责的人。

没等喻文州联系他,他先找上门,把和喻文州相关的资料摊了一桌子。

“没能帮到黄少天,我也不甘心。”张新杰推了推眼镜,“所以要保证你万无一失。”

喻文州还在黄少天走后的余震里,表面仍然毫无破绽,内里像是重新被切割过,想一想都拉扯得生疼。

张新杰提及黄少天的名字,心胸连着呼吸又被狠狠拽了一把,手心发凉。

“交给你吧。”喻文州说,他点了一支烟,“谢谢,还有这件事……”

“放心,是我全权负责,黄少天是我的朋友,我当然不会多嘴让他平添危险。”张新杰拿起几张纸。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喻文州看着点燃的香烟突然问,这句话他连黄少天都没问过。

“不知道。”张新杰说,“反正肯定比广州安全。”

虽然张新杰的律师事务所不大,专业能力却比喻文州见过业内最好的律师都更出色,几番来往,他信任了这个人。

检方后来找过他几次,喻文州准备充分,即使受到诸多质问,也没遇到什么困难。

时间拖久了,大半年过去,他的业务面甚至好像和987司的案子,和黄少天全无瓜葛。

连BR公司内部也只知道喻文州被误卷入987司的经济悬案,没有人知道真实——或者说伪真实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子。

 

张新杰可以算补偏救弊,尽到了责任,喻文州为了致谢,联系熟人帮霸图事务所安排了新的办公地点。

事端渐远,而劫后余生的更是喻文州的情绪,只关于他和黄少天的事。

他没有脱离乱象,也很难解释黄少天对于自己的意义。

不是对旁人言明,在很自我的范围内,他也不能够完全捋得清顺。

这是喻文州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

他和黄少天认识一年多,用不长的时间迅速走完了一条过程全满的通路。

他们结婚,上床,恋爱,争吵,在现实的重压下分开,乍看之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一年的感情,还没有进化到灵肉相融,反而不伦不类,甜和苦都是敷衍的,几乎像是一觉醒来可以散去的玩笑。

然而黄少天离开的后劲,带给喻文州的冲击十分巨大。

大约是两个原因造成的。

其一,黄少天的确是喻文州第一个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到了这个年岁,刚好遇到如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感情,他贴放在心上,便不会再考虑其他任何人。

其二,除了命运的无路可退,他们之间还带着没有得到处理的浅薄矛盾,好似朝着某个方向走得远了总会因为自身性格产生误差,这层误差在黄少天离开时也仍然存在,并且随着一场分手隔绝在了喻文州能力的范围之外。

喻文州为此感到揪心,并很难释怀。

一股后劲在喻文州来到河源,再见黄少天父母时达到了顶峰。

他自小和母亲聚少离多,对于亲情是有些疏陌的,黄少天的父母热情开朗,像是每一个灯火阑珊下的平凡人家,珍爱生活,柴米油盐,家人相互亲热又嫌弃的样子,让喻文州觉得美好、感谢却又不能完全投入。他早已过了需要关爱的年纪。

检察院的人并没有到过河源,喻文州略觉意外,不过倒是长松一口气。

黄家父母自然不知道黄少天出了事,喻文州给他们送了两箱荔枝,说是替黄少天拿来的。二老也就信了,把对儿子的那点关怀都抖落在了喻文州身上。

“你下次来提早说,阿姨也好给你炖汤。这细仔,大热天这么老远的跑过来,辛苦晒啦。”黄母拧了块毛巾,想给他擦擦脸。

喻文州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说:“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行了。”

黄母笑着:“天天每次回来我都这么糊他一脸。”

喻文州没有说话,毛巾压着额头。

黄母又道:“如果你能联系上他,让他也跟家里打个电话,说走就走了,也没把他爸妈当回事。”

反而黄少天的父亲有些沉默,大概因为孩子离家太远不怎么开心。

喻文州陪他下了几盘棋,黄父才话多起来。

临走时,他们非要把喻文州送下楼,喻文州站在门口好半天,着实推脱不掉。

电梯停了,他们从灯光黯淡的楼梯走下去。

黄父抱怨说:“电梯常坏,物业不管事,我们爬七楼就当锻炼身体。”

喻文州问他要了物业的电话,说帮忙解决了再走。

小区物业疏于管理,喻文州假借业主的身份吓唬了一下,马上有人跟去维修。

上车前,黄母拉着喻文州的手,挺严肃地问:“文州,阿姨问你啊,是不是等黄少天回来,你们结婚?”

喻文州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他能言善辩,却在面对一位母亲时屡屡沉默。

黄母爽朗地笑开:“不用害羞,我和他爸爸都知道的,看得出来你们怎么回事,阿姨喜欢你,你们能在一起,那是最好了。”

喻文州慢慢抽回手,跟着笑了笑说:“等他回来再说吧,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你们。”

离开小区,他把车停在江边的车道上,很久都发动不了。

傍晚的江水边呼风猎猎,依然有儿童在嬉闹。

喻文州之前的感觉都很飘忽,像是缺乏睡眠的心乱和纠痛,在这时他才真正意识到黄少天离开是个多么艰涩的结果。

而他必须完整地吃下去。

 

日月如随,冬去春来,时间仿佛套进袋子里,朝朝暮暮中盲目冲动而无知无觉,几乎两年过去了。

准确一点说,还没有两年,一年零八个月,又到了世间熙熙融融的春天。

喻文州某天收拾房间时,从抽屉里找到一封沾灰的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浮夸璀璨的腕表。

腕表表盘可以很轻易地滑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素戒。

和黄少天当初送他的那枚戒指很像。

这枚戒指是喻文州两三年前在杭州买的,加上腕表价格也不低了,只为了逗黄少天开心一下,也没细想过是求婚或是定终身,如今想来觉得太做作了。

喻文州很少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看,毕竟都是无生命的事物,当物是人非,上面体现的附加价值也都不复存在。

不过他这才发现,黄少天兴许从始至终没有打开过它。

换到从前,喻文州大概是会在意这份心意是否为人所知,现在倒也没得强求。

他想他已经错过了很多事。

比如今年除夕他就是一个人过的,连12点不到就睡了。

守岁这件事需要“守”才有其意义。

就在喻文州摩挲着那枚戒指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来电。

号码显示是一排空码,平日里他不可能接,按照正常情况不是资费诈骗就是广告骚扰。

但刚巧电话铃声一响,那方闪闪的腕表滑落到地上,他一面弯腰拾取,一面接通了电话。

“喂。”喻文州应声。

听筒那边没有声音。

骚扰的意图明显,他正想立马挂了。而就在一瞬间,喻文州忽然有种很明晰的冲击感。

黄少天以前常跟喻文州显摆他有第六感,喻文州只当他是孩子心性。

这时他的感觉鲜明,甚至相当剧烈。

他从电话里听到了风声,电流的干扰声,伴随着他很熟悉的呼吸。

也许喻文州的判断是错的,其实只是个毫无意义的骚扰,或者已在无形中扣光了他的手机费用。

然而喻文州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

几乎像是过了大半天的长久,电流间或乍起波动,却谁都没有开口。

对面像是终于沉稳不住,重重地吸了两口气。

喻文州平静道:“少天什么也不想说,我还能说什么吗?”

那头发出一片慌乱的声响,像是什么物件碰撞掉在地上的动静,电波更响,然后电话断掉了。

喻文州低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合上戒指和腕表的盒盖。

就在下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推翻了两年来他意味不清且劳形苦心的坚持。

喻文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到了此时才想通这一点,需要一段粗糙无言的音频推动他决定这一步路。

对。

——他要去找到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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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说,这句台词在原文里是我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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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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